試讀林鴻文這個人和他的繪畫作品 文/簡丹 02 2008

試讀林鴻文這個人和他的繪畫作品     文/簡丹  02  2008

林鴻文是一個有著獨特語彙的藝術家。他用抽象繪畫述說個人心事、用立體雕塑表達生活態度,抽象繪畫的細膩,立體雕塑的粗曠,經過時間的焠煉和生命的成長後,整合出一個內在十分複雜、創作面貌十分豐富的藝術性個體。

 

巨蟹座的林鴻文其實是愛家的,沒有家庭的他,一旦出了門就會去營造一個像家的空間(他說:突破心中的無形空間,使之成為有形的空間)。曾經,他養過一隻鸚鵡,為了鸚鵡他天天回家,與鸚鵡相伴、相惜,鸚鵡的離世,讓他陷入哀愁。現在,他在工作室養了兩隻狗,一隻黑色的,一隻黃色的,黑色的叫小黃,黃色的叫小黑。很快的他會養第三隻狗(因為狗別墅已經完成),顏色和名字都在物色中。其實,愛狗男士通常愛家,他說,很討厭自己是巨蟹座。….有了這些基礎認識之後,要閱讀林鴻文的抽象表現繪畫作品就不是太難了。

 

觀者很容易會在林鴻文的繪畫作品中看見象徵家(家庭)的房子。1995年,一件提名為「希望他是被留下的悅樂」中,雙拼的大畫布上,綠色色塊中的房子(塔樓式,彷彿是安靜的存在),藍色色塊中的房子(鄉間平房,有狂亂的氛圍),大藍與大綠的搭配,其實是很時尚、很當代的鋪成。1995年完成的作品,早已預告了十年之後的色彩流行,「希望他是被留下的悅樂」,隱約的提到當時情感的發酵與一種曖昧的發生,這一年他結束了婚姻,家成為一個有造型空間。廟,也是一座房子,一座屬於心靈的房舍。2000年,林鴻文完成一件作品,叫「廟裡的聲響」,還是雙拼的大畫,大地色系、金色線條的潑灑,接近莊嚴的空間氛圍,讓人耳邊想起了梵音和鐘聲。同年,他又完成了一件作品,喚做「我喜歡的家後面的風景」,「家」的意象,隱藏在風景之內,藝術家人在家中看著屋後的風景,「家」總是縈繞在他的生命之中,成為作品的主題,即便是漂流竹或鐵雕作品亦如是。

 

家屋,通常站在土地之上。林鴻文在台南縣大內鄉買下一小塊地,自己蓋工作室,因為創作需要空間和時間,他更需要回到有土地的地方,一個人面對自己的孤單、平靜或是喜悅。他對城市不適應,一直在找一個生命的原點,但是那個原點在何方?他這樣問自己。

 

奇特的是,林鴻文不愛城市(原於小時候搭糖廠小火車來回於城鄉上學的緣故),卻在城市中創造過一個又一個的空間,或是咖啡館,或是PUB,每一個空間度在當時創造了流行,但很快的他又放手,回到他自己的空間,創造一個屬於自己開心的地方。他是矛盾的、複雜的、難以捉摸的,就像是一個奇怪的藝術家,活在兩個空間裡,一個是現實的,一個是非現實的,他居住在兩個世界的縫隙中,持續編織藝術的夢,也許夢靨不斷,創作終究是一件歡喜的事。

 

林鴻文是藝術家,但他同時也是美術系和建築研究所的老師。他常對學生說故事,但故事通常艱深難懂,他並不要求孩子們很快的明白,他說逐漸的孩子們就會懂。他要孩子們看正面積極的方向,他說了:慢,去做快不得的事;快,去做慢不得的事;他教學生,只談態度,不談畫,因為畫是逾畫逾難,要經過試煉後才能懂。譬如說,現在的學生喜歡將電腦視為創作的工具,電腦很有趣,但電腦就是電腦,電腦不會做人做的事,藝術家不能被電腦綁架,他認為藝術家要珍惜自己會畫歪七扭八的線,直線是電腦畫的,電腦的使用要加上人文豐厚的底蘊,否則只是被電腦所用罷了。

 

除了家(家庭、房舍)之外,觀者也常會迷失在林鴻文大片的、繽紛的或是灰暗的色塊之中。1992-3年,「默墨裡」兩片雙拼的灰黑藍,畫面中一點點光暈(藝術家說那是他自己存在的地方),彷彿黑暗中的一絲曙光,寂靜的畫面、深沉的夜,藝術家的筆直透觀者的心,無需多言,盡在不言之中。1997年,他完成「聖域之晨」,寶藍色的天空,一抹黑的粗現條,一點貝殼沙,充分表達了藝術家在媒材使用上的細緻和用色的流暢與大膽,面對這「聖域之晨」,觀者進入藍色中,久久無法回神。林鴻文確實是一個能讀心的藝術家,如果你靜下心,你也能讀他的心。林鴻文的繪畫作品,或許是平面的的,卻有豐富的層次和肌里,多元材質的運用,也讓他的作品更為細膩和耐人尋味。藝術家說:「我的畫,一點也不抽象,一點也不難懂。」

 

雲,是他藝術創作上的啟蒙者。當兵的時候,為了畫雲,他有了一座「行動畫室」,就跟著雲走,如果有人問他要去哪,他會說:去有雲的地方。雲是詩,雲是夢,雲是抽象的,雲也是具體的,雲是他遠在天邊的心靈故鄉,他靠雲靠得很近,直到現在也一樣。

 

林鴻文除了作品之外,他的文字也很不一樣,像詩吧。他每一幅作品的名稱,都可能是一首長詩中的一個句子;但若將每一幅畫的名稱組合起來,也可以成為另一首詩。他的作品名稱,蘊藏著他對作品情境的敘述,同時說明藝術家對作品的期待和看法,以及在文字上的經營。他的繪畫作品或許看起來不經意,卻是每一個的下筆、每一個畫面的經營、每一個色彩的選擇,都是在不經意的計畫中完成,最後完成不在計畫中的得意作品。

 

有一回,林鴻文趨車帶我們去看他小時候居住的地方,提起小三的時候,父親送他一把銲槍,從此銲槍成為他的玩具和工具。現在自己用鐵創作,無須任何助理就可獨立完成,火花在銲槍的那一頭飛射著火光,也同時成為畫中的那一方窗(藝術家所謂的「光」),他的生活、他的理念與思考(他說,人在有限的生命中,只能透過思考延伸無限的旅程),其實早以凝聚成一個空間的向度,在創作中展現。

 

觀者若適用尋常的觀看方式看林鴻文的作品,怕會矇蔽了自己的心或是亂了自己的閱讀方式;林鴻文作品中常見的符號,其實可以是很具象,一點也不抽象。1992年創作的「七股雁鴨窟」、「好多的跡象顯示」、「等著在落葉的季節」,瀟灑的隨筆、似有似無的形象、自由的色彩,勾勒出屬於林鴻文個人的藝術語言;只是他的筆墨,一年深過一年,一年重過一年,是歲月的累積,是年歲的增長,但依然是藝術家的初衷。

 

2000年,「難能的/只讓風吹進來」,家屋的形象靜悄悄再現;2003年的「等待竟似我說」、2004年的「許我之人?」、2005年的「等恆先知的住所」,林鴻文將近十五年來的繪畫作品,在靜謐中走出自己的路,有人說他受抽象主義的影響,而呈現新抽象表現主義,他沒有意見,他認為藝術家是用自己的手,做出自己內在的想像與思考,創作是一輩子的事,觀者會懂很好,不懂也很好,創作是生命之路,為自己,要好好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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